作为克鲁伊夫的门徒,前巴萨主帅瓜迪奥拉对刚刚离世的教父克鲁伊夫自然感慨万千。在加泰地方电台RAC1播放的最新采访中,瓜帅认为“克鲁伊夫的足球遗产令他受益终生,而且他希望哈维、伊涅斯塔和布斯克茨把克鲁伊夫的足球哲学继续传递下去”。
瓜迪奥拉以与自己儿子的聊天开头:“周四和我儿子Marius吃晚饭的时候,我和他聊到了这位他从未谋面的老人。我告诉他克鲁伊夫是这样一位老师,你只会愿意走进他的教室,然后你会发现之前自己的理解统统没有用,他会从相反的角度教育你。”
随后他谈到了一段陈年旧事:“94-95赛季,面对希丁克带领的拥有保加利亚传奇射手佩内夫的瓦伦西亚,当看到他排出了3名后卫、把尤塞维奥放到边路时我们都以为他疯了,但结果我们3-0漂亮地赢下了比赛。
“他让我们大开眼界,这就是为何他能有这么多信徒的原因。我很幸运能得到他的言传身教,他一直在灌输我们全然不觉的东西。人们说巴萨并非只有克鲁伊夫,但我认为他的到来绝非是一场革命,因为他来之前我们一无所有。
“他总是鼓励我们跟随直觉踢球、作出决定,这样就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是克鲁伊夫给予了我足球启蒙,他带领我开拓了眼界,走进他的世界就像在看电影,精彩刺激的镜头此起彼伏。他的足球遗产无穷无尽,令我受益终身。
“他还教给了我们摆脱困境的方法,这也是巴萨青训营要感谢克鲁伊夫的原因。或许有人能与他在足球知识上相媲美,但他的财产不光局限于这个层面,更可贵在于能够塑造一个人的精神,正是这一点让他成为了过去25年间的世界足坛教父。”
克鲁伊夫穷其一生也未能染指世界杯,这或许是他个人的职业缺憾,不过瓜迪奥拉认为不应该这样片面地理解这位导师:“作为球员和教练我赢得了很多冠军,比克鲁伊夫多,但他留下的财富绝非只是帮你赢得冠军。他改变了两家俱乐部、改变了两个国家的足球。梅西是克鲁伊夫最年轻、最出色的学生,光这一点就能让他在足坛有着不可企及的地位。荣誉和头衔皆是肤浅之物,是他令经久不衰的足球在我们每个人的心底留下烙印。
“在巴萨我能做的跟他没得比,我改变了一切,他创造了一切,能够完成改造战术使命的人非足坛巨擎莫属。”
除了赞美恩师给自己和巴萨留下的丰富遗产外,瓜迪奥拉作为克鲁伊夫的门徒自然希望这一套全攻全守的哲学能够得到传承,在现代足球史上永葆青春。采访中,瓜帅谈到哈维、布斯克茨、伊涅斯塔都很成功地继承到了这一点:“我从不怀疑哈维将走上教练岗位,这样克鲁伊夫的哲学将令巴萨持续受益。梅西一旦离开巴萨将遭遇阵痛,但只要他们还在克鲁伊夫的轨道上运行,就能一直与拜仁相抗衡,恩恩……”
3月24号中午,巴塞罗那是摄氏15度,比平时稍微热了一点。就在比利牛斯山享受着扑面而来懒洋洋的海风时,这股气息悄悄地把克鲁伊夫生命的烛焰卷进了一缕残云,悲伤随即把整片加泰罗尼亚的海染得鲜红。热情洋溢的巴塞罗那大街小巷,在飞翔的荷兰人完成最后一次呼吸后,骤然陷入死寂。
老调重弹,克鲁伊夫究竟在足球史上的地位,究竟如何?
先看看克鲁伊夫的球员时代荣誉吧:联赛冠军10次,欧冠3次,欧洲金球奖3次,世界杯亚军1次,世界杯最佳球员1次。克鲁伊夫职业生涯最大的遗憾,无疑是在世界杯决赛中被贝肯鲍尔抢断,痛失世界杯冠军的一幕。这不由得让我们想到了梅西——同样是个人荣誉达到了巅峰,同样是离大力神杯就差一步,离加冕无可争议的球王似乎只差那么一步……
然而,如果单单比较球员生涯,克鲁伊夫跟梅西相比,还有两个劣势,首先是,他所在的时代有一位强大的一生之敌——贝肯鲍尔,这两位足球界的泰山北斗一直在欧洲大陆的两端互为犄角,分庭抗礼,而梅西的主要对手C罗,却没能做到一直和梅西保持在同一水平,时常落于下风。不仅如此,克鲁伊夫率领的阿贾克斯,和贝肯鲍尔的拜仁在欧冠赛场上杀的难解难分,谁都不敢说独步欧洲,而巴塞罗那自从梅西领衔的梦三时代开启后,一直都是独自站在欧洲的巅峰,等待着各路豪强前来“挑战”。
固然,克鲁伊夫有把全攻全守的足球理念发扬光大、为现代巴萨奠定基础的教父地位级地位,然而贝肯鲍尔也奠定了352阵型和“进攻型清道夫”战术位置,作为教练和球员都拿到过世界杯冠军,而且担任过拜仁主席、德国足协主席,足球界的江湖地位甚至与贝利、马拉多纳比肩,然而就连贝肯鲍尔也未称“球王”,只是“足球皇帝”,那克鲁伊夫是否永远无法染指“球王”称号,只能终其一生背着“无冕之王”的名号呢?
回到1974年的世界杯决赛,那场比赛,仿佛是克鲁伊夫和贝肯鲍尔一生的缩影。在比赛哨声吹响的那一刻,我们发现,这支仙风道骨的橙衣军团除了要面对德意志的坦克之外,更大的敌人是荷兰人自己一路披荆斩棘后、逐渐滋生的傲慢与天真。克鲁伊夫在慕尼黑的决赛中打出了完美开局,他单骑闯关杀入禁区赢得点球,内斯肯斯主罚命中,德国人甚至还没来得及碰到球就已陷入绝境。然而在那之后,浪漫的荷兰人开始用控球戏耍和羞辱对手,而不是杀死比赛,最终,他们遭到了德国两球逆转的残忍报复。
是的,如果进球之后不浪,克鲁伊夫或许有机会捧起大力神杯;如果不是因为被剥夺了队长袖标,一怒之下离开阿贾克斯,他或许有机会在个人荣誉上赶超梅西;如果不是从14岁就开始抽烟,他或许能够再活10年……然而如果克鲁伊夫做到了这一切,他又从如何被称作飞翔的荷兰人?
在被阿贾克斯主席当面拒绝之后,克鲁伊夫的直接跳槽到阿贾克斯的国家死敌费耶诺德,并带费耶诺德夺取荷兰联赛和杯赛的双冠王,这种惊世骇俗的事,贝肯鲍尔做的出吗?不仅如此,在全世界面前首创“克鲁伊夫转身”戏耍对手,在正式比赛之中,踢点球时玩2过1配合……这些创举,在球评家的眼中,又何尝不是一种“仙气”?
看看当时被他戏耍的瑞典后卫奥尔森怎么说吧:“每次,当他要触球的时候,我都是确定无疑,百分百能够断下他的来球,然而他每次都让我大吃一惊。我……竟然对那一刻着迷了。”而克鲁伊夫当时曾经受到不少人诟病的“杂耍点球”,后来更是成为了亨利、梅西纷纷模仿致敬的经典作品。
在球迷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人们不会因为你踢得漂亮而记住你,人们只会记住最后的冠军。或许在十几年的跨度内,这是成立的。但如果放到更加宏观的角度来看,结果却可能是倒过来的:真正流芳百世的,不是荣誉室里的奖杯,而是一个个让人心潮澎湃的瞬间,是一次次触动心灵的愉悦与享受。克鲁伊夫,或许在国家队缺了一点硬荣誉,但他有着足球史上独一无二的仙气,有让人为之肾上腺素激增、挥拳怒吼的能力——这是凌驾于冷冰冰的奖杯和数据之上的。当克鲁伊夫带球驰骋、马拉多纳连过数人时,那种让人目瞪口呆的冲击感,是足球带给每一个观众的至高享受,这正是克鲁伊夫、马拉多纳、大罗、小罗、梅西们异于常人的地方,这是他们对人类足球的最高境界贡献。
在地铁站台,你正要走进一列熟悉的列车,突然那么一瞬,你以往在这个站台上呆站的几百天,在玻璃上如同跑马灯一样全部浮现。你看到一年前的你,十年后的你,所有那些你排成一条长龙,在每一天的小格子里各自生活。直到你晚上回到家,看到真正足球天才的表演,如同盲人瞥见了遥远的星辰,它稀薄的光辉,从亘古穿越了暗暮磅礴的空间,照进了你的内心。只有在这样恢弘壮丽的光辉下,一个普通人才能感到,每天让我们牵肠挂肚的所谓烦恼,不值一提。
荣誉,只是渺小的人类为了衡量胜负所设立的一个工具,足球最高的境界,永远是艺术和享受。五十年后,当你给你的儿孙讲述梅西的光荣岁月时,不会去给他们一尊尊的展示梅西琳琅满目的奖杯,而是会给他描述,梅西从中圈开始带球,伐倒一连串后卫,最后把皮球吊入远角时的弧线,是如何的优美绝伦。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克鲁伊夫,在你的传奇合上了最后一页之际,我们可以说,你和梅西一样已是当之无愧的“球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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